让艺术种子流动起来

  宝山社区美术馆所在地原为祁连公园内一处闲置已久的茶室，经过短短一年的孵化与一直在升级，已成为周边居民的“艺术之家”。

  宝山社区美术馆从地、墙、灯光，到展览、公共教育活动，都按照专业美术馆的要求来打造。

  青年艺术家冯昕既是参展艺术家，也是“艺术家庭营造计划”首次活动的主持人。图为她正带着孩子们进行现场创作。均受访者供图 日前，上海美术馆发展主题日活动在中华艺术宫举行，宝山社区美术馆获评新一批“美术新空间”。

  一处闲置的公园空间，何以可以通过改造、更新、升级，转化为社区美术馆，实现艺术与社区生活的紧密融合？

  上海大学上海美术学院美术馆副馆长、中华艺术宫（上海美术馆）副馆长马琳在该馆现场，为记者讲述了参与创建背后的探索与追求。

  城市周刊：很多业界朋友认识您，是因为您是上海大学上海美术学院美术馆副馆长。很多附近的居民认识您，是因为您和您的先生、知名策展人王南溟，都是宝山社区美术馆创建背后的灵魂人物。学校、社区两头跑，会不会给您增加了很多工作量？

  马琳：其实不会，因为这里的很多“工作”，早就和我们专业、团队的很多研究融为一体了。

  宝山社区美术馆从筹办至今虽然才一年多，但它慢慢的变成了我和学校同事、学生们展开跨学科合作与实践的重要基地。脚力好的学生走得快一点，一路快步走，单程大约20分钟。由于这里离学校比较近，一些相关专业的老师甚至会把他们和“社区”有关的课程放到这里来上。

  除了我们美术学院，社会学院的老师也经常来。一些保持密切合作的老师还组成了跨学科团队。老师、学生们经常说，“到社区现场来上课，和安坐于课堂的感受很不一样”。看到这一个不大的空间能够更好的起到这样的作用，我很开心。

  我至今记得，前年暑假，来自宝山区文旅局、文化馆、图书馆的好几位顶着烈日，陪同我们在整个宝山区寻找合适的落脚点。最终选定的地点之前是祁连公园内一处闲置已久的茶室。那时，整体空间堆满了建筑垃圾，但经由一点最基础的装修，已经焕然一新。

  此后，整体空间看上去简单、朴实，但从地、墙、灯光等硬件设施，到展览、面向公众的教育活动，都是按照专业美术馆的要求来打造。这符合我们做一个小而优的艺术空间的预设。

  在我们心目中，一个社区美术馆就应该像一个孵化地，成败不重要，过程和由此汇聚的经验、智识更重要。如何通过我们专业的策展和公共教育活动，提升大家的审美，让大家对美术馆有所认知，把这里变成周边居民身边触手可及的“艺术之家”，是我们所有参与创建的人最看重的部分。

  我一直在美术学院从事艺术管理的教学。这几年，我们从始至终强调将研究与“社会美育”“城市更新”“社区营造”等时代课题紧密结合。围绕着艺术社区创建、社区美术馆展开的研究，也是新博物馆学和新美术馆学领域的前沿课题。从个人研究的深化来说，我也非常希望能够通过在社区美术馆领域的实地探索，把我们专业的发展也给带动起来。

  城市周刊：可不能这样理解，宝山社区美术馆获评上海新一批“美术新空间”，和它是多方、多部门跨学科合作的成果密不可分？

  马琳：没错。宝山社区美术馆是上海市宝山区文化和旅游局协同社区枢纽站、上海大学上海美术学院、上海大学校友会、上海大学新博物馆学工作站、宝山区文化馆、宝山区图书馆和宝山区妇联等部门多方跨学科合作的成果。除此以外，它能够在较短的时间内和周边居民、社区之间形成比较密切的互动，并且坚持执行“流动馆长制”，估计也是比较打动评审专家的特点。

  我们之所以格外强调跨学科合作，离不开前期一系列项目实践积累下的经验。在陆家嘴东昌新村“星梦停车棚”的艺术社区项目中，就有不少跨学科的机构一同参与，如社区枢纽站、上海大学博物馆、上海大学上海美术学院、中华艺术宫、奉贤博物馆等。我们和当地居民一起通过展览和公共教育活动，使这个车棚成为一个兼具社区博物馆和社区美术馆气质的停车棚。

  至今让我们十分感动的是，该社区居民陈国兴老先生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在做志愿者。东昌新村居民志愿者从最初的5人发展到现在的18人，大家分工有序，始终以自治的方式管理着这个停车棚。“星梦停车棚”由此获得上海市文旅局颁发的第一批“美术新空间”。

  因为有许多媒体的报道，居民们也很为这个停车棚而自豪。据说，因为这份自豪感，居民之间的关系融洽了很多，但凡遇到一点争议，大家也变得有商有量了起来。如今，我们把“跨学科合作”“发动居民志愿者”的工作经验，延续到了宝山社区美术馆的创建中。

  宝山社区美术馆虽不是上海第一家社区美术馆，却是上海第一家紧挨居民区的社区美术馆。很多社区美术馆在创办伊始，都会遇到如何提升居民参与度的难题。为了更好的提高居民对宝山社区美术馆的接受度，我们一方面在选址时特意强调了“便民”“无出入门槛”“周边有大量社区”等“硬指标”；另一方面，在项目落地初期，我们就邀请周边社区居民代表参与讨论，并邀请居民志愿者参与培训，使他们可以迅速成为社区美术馆的骨干，协助运营维护团队开展后续的各种活动。

  马琳：“流动馆长制”的创意来源于社区枢纽站发起的志愿者招募活动，得到了周边居民的积极响应。有的居民是真诚地喜欢艺术，有的是抱着好奇心来试一试。我们最终从60多名报名者中选取了6位，作为第一批“正式上岗”的流动馆长。

  我们专门设计了“馆长日记”“工作排片表”“参访者留言本”，最近还专门整理了“志愿者工作指南”。第一批馆长被授权负责招募新一批的志愿者。我们的学生也不时地会准备一些用于课题研究的调查问卷，邀请馆长帮忙发放。

  整个美术馆的日常运作有3个微信群，1个志愿者大群，1个学生志愿者群，还有1个流动馆长群。三个群天天都会讨论得特别热烈。

  在我看来，这是一种创新的艺术社区管理模式。它结合了社区自治的理念，打破了传统美术馆的管理模式，赋予了社区居民一定的管理权。

  从社工动员、居民志愿者动员到周边学术艺术资源动员，我们强调了艺术社区建设对社区治理的及其重要的作用。未来，我们大家都希望通过市民志愿者、学生志愿者和艺术家志愿者的轮换式参与，增强社区文化的多样性与美术馆的公共服务功能，更好地将艺术融入社区生活，激发社区居民对美的追求，也增强大家对这个“艺术之家”的认同感和归属感。

  城市周刊：前不久，您在复旦大学艺术研究院举办的“艺术与大学”国际学术研讨会上，以“无墙的大学”为题作了分享。可否讲讲这次分享希望传递的理念？

  马琳：对“无墙的大学”这个命题的思考，主要源自过去多年我在博物馆、美术馆、艺术管理教学工作中的观察与体验。“无墙的大学”主要是说学习和教育可以跨越大学校园的物理边界，使教育资源向更广泛的人群开放，增加公众的参与度。

  很多年来，尽管我们会在与博物馆、美术馆合作时策划一些同社区参与有关的活动或项目，但严格来说，艺术教育与学术研究的主要阵地仍然在学院墙内。而实践证明，艺术，特别是艺术社区项目，往往能够在校园之外发挥巨大作用，连接不同的社群与文化背景，并且反过来，将更多的开放性和交流性注入美院艺术管理的教育与研究之中。

  艺术社区项目需要一定量的人力资源和资产金额的投入。这些资源在教育与社区层面的分配暂时还不够均衡。尽管有些教育政策开始支持跨学科合作下沉至社区生活现场，但在真实的操作中，跨部门协调和长期的支持任旧存在挑战。

  此外，如何在公共文化政策层面提供更有效的支持和激励举措，也是一个关键的要素。但相比之下，我认为，最关键的，还是在于各方参与者的想法需要大量的沟通和协同。

  城市周刊：在您的心目中，艺术与大学之间、艺术与城市之间的理想状态是怎样的？

  马琳：通过艺术社区建设和社区美术馆营建，通过那些重视跨学科研究与社会责任的教育学习管理机关的努力，现实与理想之间的那座“墙”在某些特定的程度上慢慢的开始推开。

  越来越多的大学和美术学院开始拥抱开放的课程设置、合作项目和艺术社区参与计划。很多知名美院都设立了与艺术社区、社会美育、艺术乡建有关的课程和研究项目。

  2021年，我们在中华艺术宫“风自海上：蝶变宝武与艺术社区场域”一展中，展出了不少类似的案例。在不久前举办的“艺术管理与美术馆的特色教学和创新路径”学术研讨会上，不少专家也专门讨论了这个话题。

  艺术与大学之间，应该是无缝连接的。艺术不单单是教学、课程中的一部分，也是大学开拓学术前沿、扎根生活实际、为社会服务的重要载体之一。在艺术与城市之间，艺术也应当成为城市文化和社会持续健康发展的催化剂，使城市生活更加丰富多彩，增强市民的文化参与感和归属感。

  人们常说“艺术点亮城市”“艺术点亮生活”。艺术社区、社区美术馆就好比一颗颗流动起来的“艺术种子”。它们都将是“点亮”城市生活的“最佳实践路径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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